在1867至1872年間,布拉姆斯創作了很多聲樂作品,當中包括《德意志安魂曲》、《女低音狂想曲》和《命運之歌》;室樂方面亦毫不遜色,代表作有《f小調雙鋼琴奏鳴曲》。然而,在交響曲創作方面,布拉姆斯的產量遠遠不如聲樂和室樂。直到四十歲,他仍未能譜出屬於自己的旋律。
不少作曲家都會在二十來歲時,發表自己第一首交響曲。1876年《第一交響曲》完成之時,時年四十三歲的布拉姆斯已經創作了近七十首作品,是一位步入中年的作曲家。但原來布拉姆斯早在1856年,就已經萌生創作《第一交響曲》的念頭。而當時他正為自己的《雙鋼琴奏鳴曲》創作其中三個樂章。同年欣賞過舒曼的《第四交響曲》後,他便打算將前者改為共四個樂章的交響曲。但為何一首交響曲,需要花上十年以上光陰來完成?
布拉姆斯一直嚴謹對待創作,總不惰於修改作品。若然作品稍有瑕疵,甚至會馬上重新譜寫。謹慎的作風或許拖慢了布拉姆斯的進度,但他的每一首創作,都因經過精雕細琢,方能成為完美無瑕的藝術傑作。布拉姆斯的《d小調第一鋼琴協奏曲》,其實就是《第一交響曲》的雛形。這就是為何布拉姆斯明明早在二十多歲時就開始構思《第一交響曲》,卻待年近半百時才正式完成創作。
貝多芬,是導致《第一交響曲》遲遲未完成的另一原因。在當時的樂壇上,布拉姆斯被譽為「貝多芬的繼承者」。兩者的樂曲風格有異曲同工之妙,例如兩人都喜歡採用戲劇性的轉變:由開首的煎熬,到苦痛沉澱,繼而奮起,最終獲得勝利(例:貝多芬的《第五交響曲》和布拉姆斯的《悲劇序曲》)。五十年前,貝多芬的《第九交響曲》問世,震撼歐洲樂壇。世人都對布拉姆斯寄予厚望,盼其筆下作品可以承先啟後,為德意志音樂寫下新一頁。然而,來自四方八面的期望如泰山壓頂,加上作曲家自己對貝多芬大力推崇,種種因素成為布拉姆斯的創作枷鎖。那麼,他究竟如何寫出能與貝多芬《第九交響曲》並駕齊驅而不失個人色彩、甚至青出於藍的作品?當此難題,必使布拉姆斯每逢下筆都深思一番。
樂曲在一片陰暗中展開序奏,定音鼓的沉重敲擊,猶如巨人的步伐,帶出弦樂和木管的蒼鬱主題。這個主題,是本樂章動機的基本形態。主部的速度指示為快板,第一主題由木管和小提琴有力地奏出。由雙簧管奏出降E大調第二主題後,中提琴旋即奏出銳利的新動機,繼而進入小結尾。至於發展部,則皆圍繞著第一主題進行,經過再現部後,在結尾處放慢速度,最後以C大調的第一主題作結。
第二樂章以E大調三段曲式呈現,一洗首樂章的悲傷氣氛,使聽眾得以平靜。小提琴和巴松管以詠歌似的主題拉開樂章序幕。在中段,主題加上了附點節奏,由小提琴和雙簧管奏出。不久,圓號和小提琴以獨奏形式,重覆先前由雙簧管演奏的旋律,為本樂章作最後點綴。
比起第一和第二樂章,同樣是三段曲式的第三樂章短得多。布拉姆斯以間奏曲取代了貝多芬常用的詼諧曲,令中段優雅浪漫之餘亦充滿活力。在此樂章中,我們更可以聽到布拉姆斯常用的三度下行動機,而終樂章的第一主題則在尾段若隱若現。
終樂章以c小調的慢板引子作開首,與第一樂章相呼應。序奏先由樂團凝聚力度,令陰暗的氣氛再現,隨之而來的是節奏巧妙的撥奏樂句。不久,由圓號奏出阿爾卑斯號的動機,撥開烏雲,燃亮新的希望,彷彿在經歷一切苦難後得到救贖。這段阿爾卑斯號旋律,其實是布拉姆斯在1868年9月送給摯友克拉拉舒曼的生日禮物,歌詞為「山高水長,我為你獻上千個祝福」。樂曲隨即進入C大調,而主部以小提琴所奏的第一主題最為矚目,其爽朗的旋律,精神奕奕地推進著曲子。在首演中,有人表示此作品與貝多芬的《第九交響曲》非常相似,但有關說法都被布拉姆斯一口否定。尾段節奏轉為二分之二拍,並以第一主題為主軸,以極快的速度將樂曲推向高潮,然後再放慢速度,由序奏中的長號激昂地奏出樂句,再於一片雄厚氣勢中結束。
原文刊於香港管弦樂團2017年4月14日之音樂會場刊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