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巨人面前開拓自己的路:談布拉姆斯的《c小調第一交響曲》

1876年11月4日,在德國卡爾斯魯爾(Karlsruhe)的宮庭劇院上,由德索夫(Otto Dessoff)‍ 帶領著樂團,上演了一場贏盡掌聲的交響曲初演。而作曲家是已年屆43歲‍‍‍的布拉姆斯,奏出的是他第一首的交響曲。一般會創作交響曲的作曲家都不會這麼遲才發表作品,但布拉姆斯卻足足花了超過十四年的時間,才把樂曲完成。

樂曲的起源也許要追溯到只有二十出頭的‍布拉姆斯,當時欣賞了恩人舒曼(Robert Schumann)的《d小調第四交響曲》後受到啟發。其後布拉姆斯先完成了《雙鋼琴奏鳴曲》,並有意把它改成交響曲‍,但輾轉之間交響曲的雛形卻成為了他的《第一鋼琴協奏曲》。直到1862年,從克拉拉・舒曼(Clara Schumann)的信件當中得知,第一樂章的主要部份已經完成了。由此可見,這樂曲是一首最少花了十四年的時間才寫成的鉅著。

樂曲遲遲未成的原因,布拉姆斯曾這樣回答:「你無法理解,每當創作時,身後傳來了音樂巨人腳步聲的那種震撼是什麼滋味。」而這位巨人相信就是他所敬重的貝多芬。面對貝多芬九首的交響曲,要在其上築起屬於自己的道路實在不易。因此布拉姆斯只好小心翼翼,重覆修改作品直到自己認為完美無瑕,才把作品公演。上世紀的指揮巨匠福特萬格勒(Wilhelm Furtwangler)曾撰文講述布拉姆斯的作品是有個性,易感知的。的確,他的《c小調第一交響曲》不但和他歷盡滄桑的情感有著不能分割的關係,也有著扣人心弦的旋律。

I. 序奏的旋律由弦樂展開,提琴以上行半音階奏出。管樂則以相反方向,以半音階向下發展。定音鼓重重的敲打聲配合著其他聲部,把樂曲注入緊張的氣氛,也像絕望中的哀鳴。不但如此,定音鼓更令人想起他的《德意志安魂曲》和《命運之歌》。序奏過後,樂曲進入快板,第一主題由木管和小提琴吹出,同樣的動機由大提琴跟上和承接。然後,第二主題由雙簧管溫柔地帶出,調子也轉為降E大調,氣氛稍為放鬆了一些。第一主題再次出現,伴奏的動機令人聯想起貝多芬《c小調第五交響曲》中開頭的旋律,並‍‍烘托著主要旋律,把第一樂章推至高潮。隨後,音樂從激動中減慢,漸漸走向C大調結束‍。

II. 第二樂章由小提琴和巴松管展開,雖然沒有第一樂章那份排山倒海的氣勢和爭鳴,但卻有著一絲絲的失落感。此樂章以ABA三段曲式寫成。中段先由小提琴奏出,雙簧管的一個長音在弦樂還沒結束時加入與其重疊,單簧管跟隨在後,最後大提琴接續餘下的旋律。不久過後,開首的旋律再次由雙簧管和法國號奏出,而小提琴的聲音成為結尾中重要的的靈魂。

III. 同樣是ABA三段曲式的結構,布拉姆斯並沒有跟隨貝多芬的腳步,撇棄了使用灰諧曲作為曲式,而改為間奏曲。單簧管先吹出優雅浪漫的旋律,它的加入也令樂曲帶來了生氣。 中段開始後,長笛成為了主導,不同的樂器重覆著長笛吹出的旋律。值得注意的是當中不斷出現的三連音有著貝多芬的影子,而提琴兩次三度下行的動機,更是布拉姆斯常用的主題之一。

IV. 最終樂章先由樂團凝聚力度,再由低音弦樂的一下重拍掀開了序幕,其後撥弦樂句也相當肯‍定明確。木管在小提琴顫音之上奏出頗為激昂的旋律,像是低谷中哀嚎的悲鳴 。定音鼓的連打過後,樂曲進入了C大調,法國號吹奏出爽朗的阿爾卑斯號旋律,像是從黑暗中得到釋放後看見藍天白雲、心曠神怡、神清氣爽的感覺。序奏結束‍後,小提琴奏出使人舒暢的旋律,這段樂曲常讓人認為是類似貝多芬《第九‍交響曲》的最終章,但布拉姆卻用「愚蠢和莫名奇妙」否定了。樂章雖然時而出現不安的動機,但很快便被精彩的旋律所取代。從黑暗中找到曙光,在掙‍扎中得到解放,由失落到勝利的喜悅, 布拉姆斯把樂曲中開首的絕望化成希望獻給世人作為完結。

原文刊於香港節慶管弦樂團2016年11月27日之音樂會場刊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