詩 Poème
十九世紀巴納詩派詩人李爾主張「為藝術而藝術」,其作品意象鮮明、突出,透過角色的感官呈現當中的氛圍、表達當中的字義等,正確地呈現詩句的音樂性。亦因如此,李爾的詩作為作曲家們提供了不少創作素材和靈感。
德布西的《前奏曲第一冊》中的第八首《棕髮少女》,是根據李爾的《蘇格蘭之歌》中的一首抒情詩來創作。詩中寫道:「那是一位留著棕髮的少女, 她櫻桃般的嘴唇美妙無雙。」德布西以簡單的節奏以及迷人的五聲音階,編織出纖細的感情以及朦朧的美感,把詩中的棕髮美女演繹得活靈活現。
佛瑞的歌曲《莉蒂亞》取材自李爾寫在一八五二年《上古詩集》中的同名詩作。當初佛瑞打算以短詩為題材,寫作新作品,這樣就可以營造出更濃厚的音樂氣氛,《莉蒂亞》則符合了佛瑞的一切條件。
法語藝術歌曲代表作曲家之一杜巴克,其作曲生涯只有十六年。產量不高的杜巴克共寫了十七首藝術歌曲,今晚為大家送上的《費迪萊》就是其中之一,取材自李爾《詩歌和詩歌》中的同名作品,獻給好友蕭頌。杜巴克的音樂創作特色極受其師法朗克及華格納影響,以鋼琴沉實的顫音及和弦伴着唱者的歌聲,慢慢地將音樂推上高潮。
蕭頌的《蜂鳥》,其創作靈感來自李爾的同名詩作,是法文藝術歌曲中的經典曲目。作曲家以大自然事物象徵自己的情慾,而原詩幾乎整首都是在描繪大自然的景象,以大自然和蜂鳥的互動象徵愛情。而詩作只有在結尾三行詩中才展露出個人情感。
圓舞曲 La Valse
早在一九零六年,拉威爾早就打算為了頌讚圓舞曲之王──約翰 · 史特勞斯二世寫一首「維也納式」的圓舞曲,期望此作能成為維也納式圓舞曲的完美化身。然而這作品後來卻一直未完成:拉威爾的身體狀況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受傷害,又於一九一七年一月經歷喪母之痛,以至數年間未見新作面世。這時俄國著名芭蕾舞製作人狄基列夫拜訪拉威爾,委託他寫作芭蕾舞劇。但基於上述原因,加上拉威爾緩慢的寫作速度,因此狄基列夫的請求同樣遲遲未獲答覆。
直到一九一九年至二零年,拉威爾的《圓舞曲》創作才真正完成。拉威爾在《圓舞曲》的初版樂譜上寫道:「透過縫隙,在捲曲的雲彩中瞥見一對對跳著華爾滋的人們,隨者雲彩漸漸散開,看到了大廳中旋轉的人群,場景更加明亮,在極強的聲音中屋頂的吊燈噴灑出光芒,這是一八五五年的皇家大廳。」
一九二零年四月,他拿著雙鋼琴版本在畫家米希亞.塞特家中,與法國女鋼琴家馬爾賽兒.麥雅攜手演奏。在座賓客除了狄基列夫外,還有作曲家浦朗克、史達拉汶斯基和編舞家馬西涅。演奏過後,狄基列夫盛讚此曲是一首傑作,但隨即將之形容為「像是首芭蕾肖象畫」,並表示若按樂曲來製作芭蕾的話是不切實際,涉及太大開支,因此拒絕接受。拉威爾隨即收起樂譜,轉身告辭。從此以後,拉威爾與狄基列夫交惡,留下了無法彌補的裂痕。
夢 Reves
作為印象樂派的創始先驅,德布西的作品多為感官取向,旋律與調性雖然模糊,卻有一種朦朧美,有如夢境中的音樂。《夢幻曲》是德布西的早期作品,開首所標示的「非常柔和而且富感情地」就已清楚說明了本曲應有的氛圍:靜謐、神秘、虛幻。意境悠遠的旋律配合朦朧淒美的音色,令人陶醉在夢鄉之中。
《這是心蕩神馳》是《被遺忘的短詩》中的第一曲,德布西使用了緩板來表現出情愛後的曖昧感覺。歌唱者的輕聲演唱開啟了迷濛的氛圍,給予聽眾一種亦真亦假、難以揣摩的感覺。就如在夢中,主人翁分不清眼前的景象是真實還是虛幻,在兩者間浮沉。
《皎潔月光在林中閃耀》選自佛瑞寫於一八九二至九三年的聯篇歌集《美好的歌曲》。此作的歌詞取材自象徵派詩人魏倫的詩集,當中敘述了各種不同面向的幸福。而《皎潔月光在林中閃耀》中所描述的就是夢中的愛人,在月色的映照下、池塘的倒影上更顯神秘,與黑色柳樹的輪廓形成對比。
佛瑞的《夢後》講述主角所傾慕的美麗女性在夢境出現,兩者一同私奔的浪漫幸福美夢。然而夢醒後,主角幻想破滅,非常感傷,並盼望回到那甜美的夢境中。他悲痛地呼叫、掙扎,可惜一切都是徒勞,換來的只有無情的聲響。
人生如戲、人生如夢,反正戲完了、夢醒了,全部只能一笑置之。
現象 Phénome
Voiles一詞在法文中含有「帆」或「面紗」的意思,德布西留下這樣含糊不清的標題,展露出一些象徵主義的特性。《帆》出自《前奏曲第一冊》,樂曲開首有著「以柔和的節奏,像微風舒暢地吹撫那樣」的指示,以營造出小船在風平浪靜的海面上漂泊的景象。
來自捷克的楊納傑克雖然不是法國作曲家,但其作品《在霧中》卻處處散發出印象樂派的韻味,同時帶有些許自傳性質。楊納傑克在一九零零至一二年間經歷事業低潮和喪女之痛,因此本曲彷彿是他在那個時期所寫下的一本日記。樂曲中充滿濃霧的虛幻氛圍霎時令我們迷失其中。演奏者所扮演的角色就好如明燈,引領聽眾在音符間窺探這位大器晚成的作曲家之內心剖白。
與《帆》所描寫的「微風吹撫」相反,《西風所見的東西》講述的是疾走的暴風,氣氛較緊張、富壓迫感。在法國人眼中,風是一種極具破壞力的元素,所經之處必有巨大的人命和財物損失。德布西在此再次一展所長,在樂曲開首以混亂的音符象徵暴風在遠處醞釀,繼而來勢洶洶,肆意吹襲。大量快速流動的音符營造出強烈的音響效果,使樂曲聽起來「飄擺不定、搖搖欲墜」,彷彿狂風吹襲般,同時強調了暴風壓倒性的破壞力。
摘要 Abstrait
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時,德布西因健康狀況而未能為國家效力。他將深厚的民族感情發洩在作品之上。例如他將自己的一系列奏鳴曲作品回復十八世紀法國音樂傳統:以透明、清晰的「優雅風格」,去對抗厚重、激烈的德國音樂。完成於一九一七年三月的《g小調小提琴奏鳴曲》便是此系列的作品之一,亦是當中唯一一首小提琴奏鳴曲。經歷過戰事及癌症之痛的德布西,將自己五味雜陳的感覺融入樂曲之中。
與過去的作品比較,本曲具有更豐富的層次感:蘊含了各種氛圍與情緒上的變化、用來渲染氛圍的豐富音色轉變,以及帶有神祕色彩的東方音樂元素。早在一八八九年的巴黎世界博覽會中,德布西便深受爪哇甘美朗音樂吸引。在接觸到東方音樂之後,他大量使用五聲音階,以呈現個人幻想或自然情景。本曲在音樂氛圍及意境的處理上更是登峯造極,聽眾明顯感受到德布西在寫作此曲時因無法參戰而產生的內心掙扎、末段罹患重病的身體,以及因戰亂而產生的焦慮與急躁,茫然面對死亡的心情。
有云德布西是位生於世紀之交的印象派音樂家,其角色就猶如朝著現代音樂人海航行的舵手,本著自由與革新的精神,擊潰數世紀以來的陳舊音樂枷鎖。德布西憑藉豐富的音色變化,以及特殊的和聲使用,發展出一套屬於自己的獨特創作手法。
原文刊於Music Lab2018年6月1日之音樂會場刊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