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雖然談自己不容易,但我認為這是我絕頂之作(mein grösstes werk) 。」
– – – Ludwig van BEETHOVEN
一。概述
世人究竟有多了解樂聖 · 貝多芬?如叫各位用一席話來形容他,大家又會説出甚麼來?是不屈不撓、誓要抓住命運咽喉的戰士?還是只會造反、脾氣極壞的狂人?霍夫曼希塔爾(Hofmannsthal) 就知道正確答案。他曾寫到:「裏面是一個屹立 上帝面前的人的姿勢。此中有言,非褻瀆之語;此中是活生生之言,與活生生之行,兩者為一。」
沒錯,正解是:他,是個虔誠的信徒,並盡其一生用音樂實踐他的信仰。這 – – – 才是真正的樂聖;真正的貝多芬。而這樣的一個人,似乎就只能在他的《莊嚴彌撒曲》裏,才能找到。
《莊嚴彌撒曲》,與作曲家其他作品判然不同,甚或可説是自成一格:她與其餘作品,甚至晚期之作,幾乎沒有任何關聯 – – – 形式上、主題上、性格上都沒有,尤其在音樂表面的處理上,甚至在最深層的作曲本身,亦都沒有。此外,我們可以確定晚期作曲家十分遠離有組織的宗教,(那為何稱他為虔誠的信徒?下文自會解答。) 他為甚麼在他最成熟的階段為一件宗教作品花費多年,並且在他進入極端的主體解放之時,實驗這帶有僵硬束縛的風格?還有,這是非常獨特的一點 – – – 她,已完全為世所忘。我敢打賭,任何原本不認識此作的人聽到她,都不可能聽出是貝多芬的手筆,可作曲家卻向世界宣告這是他「絕頂之作」。
以上幾點,皆是詮釋《莊嚴彌撒曲》時必會遇到的大難題,下文亦將會一一探討。但現在請容我繞過她們,在此部份首先簡論一下此作的風格:
- 她沒有可以具體掌握的「主題」,故亦沒有發展部:音樂被分割成短短的段落,形式不是由發展,而是由平衡來獲致。
- 她沒有動力結構,而是由段落構成,其形式原理完全不同於其他作品 – – – 透過聲部的進入、動機的反覆,來完成形式分割。
- 這音樂本質上有一種無可無不可:未必是複調,但也不是旋律性的。
- 她與奏鳴曲徹底對立,但並非傳統意義上的宗教音樂。
- 她與宗教音樂的關係經過折射,「風格化」。完全不見巴赫的影響,應説是比巴赫還巴赫。
- 她具極強間接性,透過避讓顯出意義,以刪除為風格及表現手段。她避免形象生動可塑的主題,以及避免負面性。
- 她具抑制表現的性格,透過古法表現。而和聲的古法特徵在作曲家作品中獨一無二:和聲音階磨平,甚至和聲行進也避用力度。全作大部份的音樂表面是簡單的,連賦格段在精神上也是單聲部的。(「來世的永生」"Et vitam venturi"除外 – – – 〈信經〉可能是重點。) 而外在的難處純屬聲部問題:高音部暴露無飾。
- 人性化:神聖向人性讓步,將 上帝齊平於普遍的人性,重心在於「和解」。這使她在美學上存有諸多龜裂,與最後幾首弦樂四重奏中的破縫和裂口相映。
《莊嚴彌撒曲》,作為樂聖 · 貝多芬「絕頂之作」,德指揮巨匠福特萬格勒(W. Furtwängler) 亦認為此曲只應天上有,故此終生不曾指揮。而且,更曾有樂評寫到「如説巴赫《B小調彌撒曲》是 上帝親自向世界講話,那麼《莊嚴彌撒曲》就是貝多芬為 上帝預備的講辭」。可見此作在過去近二百年,於認識她的圈子內,已被尊放在聖殿中原屬約櫃的位置。世人都不敢詮釋及批判此作,漸漸使她空有經典之名、淒淒寂寂。要知道這當中的用意不是為了推翻之快而推翻人人皆曰之偉大,也不是要幸災樂禍的冷笑,説這世上又少了一件大家要必恭必敬的東西。這樣守住禁忌的心態必須必須要去除,貝多芬的力量之源正是人性與去神話,這樣的力量本身就要求我們摧毀神秘的禁忌。就連作曲家本人亦在〈垂憐經〉開首前寫上了一句「發自此心 – – – 願她進入人心」。這分明就是開宗明義,叫世人要懷著至真至誠的心,來論述、詮釋和批判她;而不是只在讀和聽。唯有如此,我們才能真正的體驗她,而她,才能一完作曲家的宏願 – – – 真正的進入人心。
– – – 續 – – –
路德
23/07/2015
對「為 上帝預備的演講辭 – – – 樂聖 · 貝多芬 – – – 《莊嚴彌撒曲》」的一則回應
迴響已關閉。